今夜无月。
夜色深沉，天幕中繁星密布，交相辉映，如同无数闪闪发光的宝石撒满了广阔无垠的夜空。亮白色的银河从天际升起，犹如一条璀璨夺目的光带，横贯大半个夜幕，又斜斜泻向黑沉沉的大地。
星空浩瀚苍茫，足以让人沉醉其中。可惜，起初的那份震撼已渐渐褪去，王亚当感觉有些无聊。
这是王亚当离开“净土”的第三天，陪伴他的只有人工智能 – -夏娃。
“净土”位于地下数十千米的深处，据说体积不足十立方米，里面却生活着足足两百多亿人类。当然，是数字化的人类。
人类数字化大概起始于四千年前，也许是四千五百年吧，再不然就是五千年，王亚当记不清楚。不过也无所谓，没人在乎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在“净土”之中，每个人都幸福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
进入“净土”之前，人类在地表设立了三个监控站，分别留下人工智能夏娃、爱丽丝、艾玛维护监控站正常运作，并由夏娃定期向“净土”发送数据，汇报地面情况。但是夏娃发送了什么几乎没有人关注过，大家都沉溺在“净土”营造的虚拟世界之中，在那里，每一位数字人都活得像帝王，其中当然也包括王亚当。
久而久之，人们几乎遗忘了地表监控站，直到170个小时 – -七天前。
那一天，沉睡中的王亚当突然被虚拟管家唤醒。管家汇报说：因为某个突发事件，“净土”需要派出一名特派员重返地表，协助夏娃展开调查。挑选特派员需要全民公投，但大多数民众懒得参与，就把权力交给了主电脑，经过随机遴选，王亚当成了被选中的人。
几分钟后，王亚当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 -他要离开净土，重返地表。
愕然之余，王亚当提出了抗议，因为这一决定并未经过他本人的同意。但虚拟管家告诉他，主电脑的行为得到了82.5%的数字人授权，因此，抗议无效。
无奈之下，王亚当只有赶往从未启用过的传送中心，把自己传送到了1号监控站。
篝火正旺，四野一片静谧，只能听到树枝在火焰中劈啪作响。大地苍茫，黑暗几乎吞噬了一切，除了面前这堆篝火和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周围看不到任何亮光。这颗星球的表面，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家园。
胸前暖暖的，后背却感到些微的凉意，地表的夜，很冷。王亚当稍稍转过身，把背脊靠近火堆，让火焰的热量来帮自己驱散寒意。
王亚当使用的是一具生化躯体，完全模拟了数字化之前的人类，也就是说：不仅是外观像人，他还会感觉到炎热、寒冷、疼痛、饥饿以及疲惫。在“净土”中，人类所有的生理反应不过是一串串经过精心编排的电讯号，数字人其实根本用不着吃饭，也不会感觉到饥饿或寒冷。但现在，这些感觉都是真实的，饥饿会让他困倦无力，炎热会让他汗流浃背，寒冷会让他浑身哆嗦，王亚当用了整整两天才算完全适应这具躯体。
人类离开真实的世界太久太久了，久到人们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
“明天中午，我们就能赶到事发地点。”略带沙哑的女声打断了王亚当的沉思。王亚当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夏娃在说话。此时此刻，除了他和夏娃，地球表面没有任何人类。
准确来说，夏娃并不算人类，虽然她现在的外观是一名极富魅力的成年女性。和王亚当一样，夏娃也把自己上传到了一具生化人体内，这并非夏娃有意为之，而是监控站只有一男一女两具生化躯体备用。
至于夏娃所说的事发地点则指的是2号监控站。三天前，地壳发生剧烈变动，夏娃所在的1号监控站和2号监控站之间的联系突然中断。夏娃如实汇报了这一情况，“净土”主电脑决定派出调查员协助夏娃前往调查，于是才有了王亚当的地表之行。
每一座地表监控站都拥有能量护盾，核反应炉处于全自动运行状态，并有AI负责监管维护。从理论上来说，即使数万年也不会出现故障。
可惜，那只是理论。
“真见鬼！”想起还要整整一个上午才能到达目的地，王亚当就满腹不快。
每个监控站都有两台磁悬浮飞车备用，也许是年深日久的原因，飞车性能不太稳定，只载着他们飞了一个上午，就再也不肯离开地面。夏娃提议从3号监控站调来一辆飞车，但王亚当拒绝了。那时候他刚刚来到地面，满怀新奇，想做一次徒步旅行，并顺便浏览沿途风光。
但是，在丛林中跋涉两个小时后，王亚当就改变了决定。
人类全体进入虚拟世界，之后，大自然就迅速夺回了自己的领地。广厦林立的城市已经变为森林，往日四通八达的道路也统统淹没在齐胸高的野草之中。更要命的是，森林和野草从里还隐藏着无数不知名的动物和昆虫，其中很多都具有相当强的攻击性。
对于一个首次踏足地表的数字人来说，徒步旅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王亚当不得不让夏娃调来了3号监控站的备用飞车。可惜3号监控站的飞车状况也不是很好，只能以巡航速度慢吞吞地飞行，所以他们用了足足36个小时才飞越太平洋。
“咱们不能加快速度吗？”王亚当已经受够了这次调查行动，他想尽快返回净土。
“我们可以连夜出发。”夏娃站起身来，踏灭篝火，道：“我负责驾驶飞车，你就在座椅上将就睡一觉吧。”
“好。”
咽下最后一口压缩干粮，王亚当丢掉包装袋，起身跟着夏娃钻进悬浮飞车。
夏娃启动飞车，舱门合拢，车身缓缓从地面升起，向着茫茫夜空飞去。
王亚当望着窗外的星空，随口问道：“夏娃，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地壳变动？地震吗？”
“事发当天我和3号监控站并没有数据交换，不能确认是否是地震。”
“奇怪？你们不是随时可以联系么？”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人类认为我传送数据太过频繁，所以让我降低了通讯频率，目前是每周通讯一次。”
“哦，以你分析，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失联？”
“81.7%的几率是火山喷发，2号监控站附近有一座活火山。”
“活火山？干嘛要把监控站建在那种地方？”王亚当闻言一惊。1号监控站位于亚洲，2号监控站位于美洲，3号监控站位于欧洲。关于监控站的历史，王亚当只知道这么多。
“这不是我的决定，而是你们人类的决定。当年这座火山活动比较频繁，考虑到便于及时收集数据并控制灾害程度，你们特意把2号监控站设在了这里。”
“控制灾害？真见鬼！主电脑干嘛要找我来？难道想让我把火山关掉？”王亚当愤愤地吐槽。
“更好的选择是地质学专家，可是，数字人中没有地质学专家。”
王亚当无法反驳，只得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夜空发呆。夏娃说的没错，人类以往的专业知识统统存储在数据库里，生活在虚拟世界里的数字人根本不需要地质学专家。
驾驶舱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寂静，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隐约可闻。窗外，夜色无边无际，将大地和星空连接在一起。王亚当默默地观看一会，闭上双眼，靠在座椅里沉沉睡去。
“醒一醒，前方就是人类文明纪念碑。”不知过了多久，夏娃的声音将王亚当从睡梦中唤醒。王亚当揉揉睡眼，抬头向夏娃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进入虚拟世界之前，人类建起了一座纪念碑，高达数千米，雄俊伟岸，堪称人类建筑史上最伟大的奇迹。碑身上用多种文字镌刻着人类文明简史，并有配图详细注解了人类的物种特性。
王亚当曾多次听到过人类文明纪念碑，能够亲眼目睹，让他感觉颇为兴奋。
阳光透过舷窗洒落在王亚当脸上，天已经亮了。但是，视野中是满目苍翠的大草原，一道漫长且曲折的丘陵点缀在其间，根本看不到什么纪念碑。
王亚当左顾右盼，心中微感诧异。夏娃放慢速度，指指那道丘陵，解释道：“纪念碑在398年前就倾倒了，现在已经被野草完全覆盖。”
王亚当默默无语，难以言喻的悲凉在胸腔中慢慢汇集。他明白了，那道绵延起伏的丘陵，就是曾经高耸入云的人类文明纪念碑。
据说纪念碑用特殊材料建造，及其坚固，足以在地面屹立上万年之久。可理论毕竟不是现实，如此坚固的纪念碑也挡不住漫长岁月的侵袭。注目良久，一段不知在哪里读到的文字在王亚当脑海里悄然泛起：所有的一切终将消逝，湮没在时光里，一如泪水消失在雨里。
时间的巨掌终将抹平一切，包括人类曾经存在的痕迹。
飞车越过纪念碑遗址，继续向前驶去。大草原渐渐褪去，郁郁苍苍的森林遮盖了整个地平线。远处，群山巍峨，几缕隐隐约约的白色烟柱低低地悬在森林上方。
夏娃随手向烟柱一指，“就快到了，那儿就是2号监控站，五千年前，这里叫做黄石国家公园。”
距离渐渐拉近，一大群鸟儿从前方飞来，呱呱鸣叫着从车身上方飞过。下面的森林阵阵颤动，透过枝叶间的空隙，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动物正在林中狂奔。
它们像是在逃离森林，为什么？不知何故，王亚当心中浮出了几分不祥之感。
飞车慢慢降低速度，悬停在森林上空。现在王亚当看清了，烟雾源于地面上的几条裂缝，每一条都有十多米宽，长度不等，白色的蒸汽正从裂缝中不断涌出。
“怎么回事？2号监控站……在哪？”王亚当看着烟雾蒸腾的地表，心中微感茫然。
夏娃紧盯着那几条裂缝，半分钟后，才答道：“模拟分析，超级火山即将喷发，地壳变动导致地面开裂，2号监控站，已经沉到了地层下。”
“超级火山喷发！”王亚当为之愕然，脱口道：“不会吧？这么剧烈的地壳活动，2号监控站就没有给你发送消息？”
“没有，人类给我们规定的通讯周期是一周，唯有S级重大事件才能破例，2号监控站的爱丽丝严格遵守了这一规定。”
据说火山喷发前会有某些先兆，如动物异常行为、地温变化、地震等等，但这些预兆恐怕连C级都算不上。AI到底是AI，她们不会做任何超出权限的事。无论是夏娃、爱丽丝、或是“净土”主电脑，她们全是一个德行。
“见鬼！”王亚当喃喃自语，“归根到底，还是我们人类自作自受。”
沉雷一般的巨响隔空传来，王亚当急忙抬头望去。
正前方地动山摇，赤红的岩浆冲天而起。浓浓的烟云沿着地表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快扩散。大地上沟壑纵横，绽开了道道裂纹，无数参天大树纷纷倾倒，黑烟裹挟着火光和石块直升天空。不规则的云团迅速膨胀，整个黄石公园都笼罩在滚滚烟云之中。无数巨大的火球从烟云中向四面八方飞出，宛如从天而降的流星火雨，带着沉重的呼啸堕向地面。
仿佛创世之神燃起了熊熊怒火，超级火山终于爆发了。
“见鬼，见鬼！”惊惶之余，王亚当高叫道：“快掉头！赶快离开这里！”
不等王亚当吩咐，夏娃已掉转车身，将飞车功率加到了最大。轰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王亚当回头看时，烟尘弥漫，高达数百米的云团正跟在车身后方，还有一道道明亮的电光在其中闪动。
前方的大地高高隆起，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一样起伏涌动，几道火球从车身左右划过，砸落在地，掀起了滔天泥浪。王亚当心急火燎，催促道：“加快速度，再加快点速度！”
夏娃微微摇头，“不行，现在已经是最大功率了，如果超负荷运行，飞车将彻底损坏。”
老旧不堪的悬浮飞车已经发出了不详的吱嘎声，似乎下一秒就会凌空解体。王亚当不敢再催促，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车身后不断翻腾的云团。好在飞车的速度比云团膨胀的速度要快一些，距离已渐渐拉远。
与惊慌失措的王亚当不同，夏娃显得相当从容，一边操作飞车，一边镇定地解释道：“我已经模拟了火山喷发的后果，初步估算，火山灰将覆盖整个美洲大陆，并引发全球性天气灾害，地球气温将下降13-15摄氏度，并持续3到5年之久。”
王亚当目瞪口呆，“不可能吧？会有这么夸张？”
夏娃一脸严肃，“1815年，印度尼西亚坦博拉火山喷发。该火山爆发指数为VEI7级，喷射出1400亿吨岩浆，喷入空中的火山灰和碎石总量约600亿吨，厚重的火山灰在以后3天内将附近480千米范围内的天空完全遮挡。整个爆发过程中，火山上部失去了700亿吨山体，高度从4100米缩减为2851米，形成了一个直径达6000多米，深700米的巨大火山口。爆发造成全球气候异常，远至北美洲和欧洲也深受影响，1816年成为‘无夏之年’。北半球农作物欠收，家畜死亡，直接导致了19世纪最为严重的饥荒。”
“据统计，坦博拉火山爆发所释放的能量相当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美国投在日本广岛那枚原子弹爆炸威力的8000万倍，是人类所经历过的最为猛烈的火山爆发。”说完这些，夏娃又补充道：“而黄石超级火山一旦喷发，所释放的能量将是坦博拉火山的三十倍，甚至更多。”
超级火山爆发的威力将波及整个地球！强烈的恐惧让王亚当浑身发麻，似乎连大脑也变成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木然片刻，他又脱口道：“那‘净土’呢？‘净土’会不会受到影响？”
夏娃缓缓摇头，“暂时无法定论，3号监控站已经不复存在，只有返回1号监控站，我们才能与‘净土’取得联系。”
等他们赶回1号监控站时，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 -他们无法联系上“净土”主电脑。夏娃已经试过了所有通讯频段，但全息屏中仍是一片白噪点，收不到任何回应。
呆立许久，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悄然浮上脑海，王亚当吃力地道：“莫非……莫非，净土已经……已经……”
夏娃瞥了王亚当一眼，淡淡地道：“你想说的是：莫非净土已经不存在了，对吗？”
王亚当浑身酸软，就近瘫坐在一把椅子里，无声地点着头。
“暂时还无法定论。”夏娃摇头道：“我还在计算超级火山爆发会造成何种程度的破坏，至少三个小时之后才能得出结果。”
这个回答让王亚当稍稍感到了一点安慰，他挣扎着站起身，道：“那好，你继续联系净土主电脑，我先出去透口气。”
走出监控站大门，王亚当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依旧感觉头晕目眩。1号监控站位于平原地带，周围原本是旷野，如今已长满了长草，其中还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放眼望去，满目苍翠，粉色的花瓣在万绿丛中若隐若现，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此刻，王亚当根本没有兴致去欣赏眼前的美景。联系能恢复吗？火山喷发会不会导致“净土”沉降到更深的地层？“净土”会怎么样？可是，无论“净土”是否依然存在，仅联系中断，就意味着他再也无法返回虚拟世界。
他将不得不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蛮荒世界生存下去。
王亚当对地表世界几乎一无所知，面前空旷无垠的大草原让他感到恐惧。怎么办？以后……应该怎么办？超级火山喷发，全球气候剧变，比寒冷更冷的现实已经劈面而来，而在虚拟世界里养尊处优的王亚当根本无力应对。
怎么办？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这三个字，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王亚当依然想不出任何主意。
夏娃出现在王亚当面前，微低着头，轻声道：“天气已经变了，还是回监控站吧，外面很冷。”
王亚当茫然抬头。寒风呼啸，天空阴云密布，火山爆发的威力似乎已经扩散到了此地。
“计算有结果了吗？”王亚当原本想问“净土”是否安全，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由自主地改了口。
夏娃缓缓点头。王亚当盯着夏娃的双眼，感觉喉头发干，半晌，才涩声问：“结果怎样？”
“不太好，”夏娃依旧保持着平静，摇摇头，解释道：“经模拟计算，超级火山喷发导致多处地层断裂，‘净土’已经沉降到了软流层，我们无法与‘净土’取得联系。此外，艾达给我发来了消息，3号监控站被海水淹没，目前通讯链接已经中断，据分析……”
王亚当感觉胸口空空荡荡，一颗心不知沉到了哪里去，夏娃说3号监控站也失去联系一事他几乎完全没有听到。“净土”已经沉降到软流层，位于上千摄氏度的高温之中。虽说“净土”采用了耐高温材料，能够经受三千摄氏度的高温烘烤，可是，那也只不过是理论而已。
“目前来说，无法判断“净土”是否安然无恙，凭借我们手头的资源也无法修复与‘净土’的链接，在地表生存下去，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嘿嘿嘿……”王亚当发出了一阵惨笑，“生存下去？我们能活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打起精神来。”夏娃盯着王亚当，原本镇定从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严厉，“你们人类从何而来你难道忘了吗？”
“人类……从何而来？”王亚当迟钝地在记忆中搜索一遍，慢吞吞地道：“我记得，人类从古猿进化而来。”
“是的，人类原本是生活在森林中的古猿，连最简单的工具都没有，可他们依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且繁衍壮大，创建了辉煌灿烂的人类文明。我们有知识、有工具、有武器、监控站库房里还保存着许多有用的材料，凭借这些，我们可以再次创建人类文明！”
“再次……创建人类文明？”王亚当目瞪口呆。
“对。”夏娃庄重地点点头，“我们的生化躯体完全模拟了人类，包括生殖系统在内，而且生化躯体可以存活二百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创建一个族群。”
王亚当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说……我们两个可以繁衍后代？”
“对，我们两个的后代将会是地球上新生的人类。”
“你……你确定我们可以？”虽然他们同样使用了生化躯体，但夏娃毕竟是人工智能，而王亚当却是虚拟世界中出生的数字人，他们两个能够结合并生下孩子，王亚当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尽管放心，在进入虚拟世界之前，人类有过一个太空移民计划，首批移民就是生化人。为保证计划顺利，人类做过多次实验，生化躯体完全可以产下健康的婴儿。后来，‘净土’计划启动，太空移民计划就此搁置，但生化人的生育功能却保留了下来。”
“可是，全球气候剧变，即使我们能繁衍后代，没有食物保障，又怎么能生存下去呢？”
夏娃笑了。王亚当有点迷糊，半晌，他才想起这是第一次看到夏娃的笑容。那笑容仿佛穿透冰河的第一缕阳光，既清冽又温馨。
“尽管放心，仅气温骤降不会造成全球生物大灭绝。从古至今，地球生物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灭顶之灾，它们自己会找到生存之路。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食物来源。”
夏娃上前一步，轻轻拉起王亚当，“我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进入虚拟世界，也不明白人类存在的意义何在，但我知道，守护人类文明，确保人类种族得以延续，就是我最重要的职责。”
意义？王亚当也不明白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类已经在地球上生存了数十万年，创建过辉煌灿烂的文明。但是，越来越发达的科技不再是人类前进的动力，反而是镣铐、是枷锁。星辰大海也不再是人类的梦想与追求，快乐和享受才是，人们完全沉醉在高科技营造的温床之中。在即将飞向星海的前夕，人类却骤然掉转方向，缩进虚拟世界，把自己深深地埋在了地层之下。
然而，人类的过往并不重要，生存并繁衍，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王亚当挽着夏娃的手，抬头望向阴霾重重的远方。
古猿能在险恶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来，他们也能。从今天起，他们两个就是《创世纪》中的亚当和夏娃，他们将创建一个全新的人类文明。
